梁王目中见着一丝不屑,咕哝道:“那位永宁伯?我当大汉朝没人了呢,五姐非要嫁他一个有了家室之人?”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眸中见着几许愠恼,问道:“这是伱父皇的主张,你让你父皇听见了,仔细打你的板子,那时母后可不向你求情。”
这孩子平时口无遮拦惯了,真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和他姨母就不知道贾子钰有了家室?
梁王闻言,怏怏不乐地“嗯”了一声,只是心头仍有一些不以为然。
宋皇后看看向不知何时停了抚琴的端容贵妃,心头微动,对着梁王说道:“子钰也是大汉少有的俊彦,这次去了江南又立了不小的功劳,将来也不会委屈了你五姐。”
梁王已然有些不想听宋皇后这话,目光盈盈闪烁之间,瞥见庭院西南角的番薯幼苗,岔开话题,笑着说道:“母后,父皇今年种下的这些番薯,看着长势不错,一片绿叶茵茵,也不知今岁能够收获多少?”
端容贵妃放下手中的古筝,弯弯如弦月的蛾眉下,明净美眸中见着思索之色,轻声道:“听贾子钰说,这番薯可收几十石,是现在粮食产量的数十倍。”
梁王笑了笑,轻声道:“姨妈,外面不是常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想着两地水土不适,会影响田亩的产量,也不一定呢。”
端容贵妃蹙了蹙秀眉,清冷幽艳的眉眼浮起一抹愠色,并未说话。
显然对梁王的低情商发言,心头就有些怫然不悦。
纵然是亲姐妹共侍一夫,宋皇后和端容贵妃对彼此的孩子的感情,还是要隔着一层。
事实上,如果咸宁是宋皇后所生,说不得与贾珩的婚事还有许多波折,正因为不是自家生的,甚至对咸宁公主和贾珩乐见其成,还会主动撮合,正好能为自家儿子多一个帮手。
同样,端容贵妃对从小到大脾性暴躁骄横的梁王,也更多是一种姐姐怎么生了这么个熊孩子的观感。
不过端容贵妃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而其性子清冷,对自家女儿尚且严苛,故而也没有引起宋皇后的隔阂。
小主,
宋皇后美眸瞪了一眼梁王,柔声道:“子钰从不会做无把握之事,既然说了这番薯能够高产,就有七八分把握,你这孩子总是杞人忧天。”
“母后,他上哪来的七八分把握?他原不是什么都通晓着的,这世上哪有事事尽知之人?听京中国子监的监生说,现在河南官员私下里都唤他为番薯伯。”梁王低声说道。
“番薯伯?”宋皇后闻言,白里透红的芙蓉玉面,顿时见着诧异之色。
端容贵妃闻言,也放下茶盅,蛾眉之下,宛如一泓清泉的美眸凝起,看向梁王,静待其言。
虽说先前对贾珩这等有了家室的“老男人”,招惹自己女儿颇有微词,但随着时间过去,也渐渐认可了贾珩这个女婿。
梁王轻声道:“他不是让史家的忠靖侯去了河南为巡抚,在汝宁府、开封府、南阳府等地大力推广番薯种植,说是可为高产之粮,官吏和百姓心存疑虑,都私下里称他为番薯伯。”
好像玉米晓夫一样,贾珩也得了一个被编排的称号,主要还是史鼎在河南发动吏民对番薯的积极推广。
两位云髻高立,雍容华艳的丽人,面上也浮起若有所思。
梁王笑了笑,说道:“母后,这世上岂有事事俱通之人,就怕不懂做懂,纵然不说农田稼穑之事,就说扬州盐务,按说他去了这么长时间,仍是久拖不决,除了打打杀杀,别的没有了,这些事情他是做不了的,现在还不是姑姑带着五姐南下帮着他了。”
如是整饬吏治,领兵打仗,或还有一点儿能耐,但别的也就稀松平常了。
“前些时日,听你父皇说还拿了四位盐商,盐务上的事,其实是有了进展。”宋皇后蹙了蹙秀眉,说着,倒也反应过来自家这个儿子对贾珩可能有些不服气。
毕竟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
宋皇后想了想,柳叶眉之下,那双蕴藏母性韵波的慈和目光带着几许宠溺,嗔怒说道:“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等咸宁过了门,你还要时常唤子钰姐夫呢。”
梁王撇了撇嘴,暗道一声,五姐那样的品格跟着那么个人,终究是委屈了她。
端容贵妃这时,感慨道:“也不知咸宁、婵月她们两个到哪儿了,到扬州了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匆匆跑将过来,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陛下来了。”
梁王闻言,心头一突,有些怵头。
父皇这个时候不是在大明宫内书房批阅奏疏的吗?来御花园做什么?
宋皇后看向想要脚底抹油溜走的自家儿子,三十多岁的丽人,眉眼弯弯成月牙儿,笑了笑道:“看你那个样子,如猫见到老鼠一样,等你父皇过来,正好商量一下你的亲事。”
梁王苦着一张脸,却不敢拒绝。
正说话的工夫,内监道:“陛下驾到。”
不大一会儿,崇平帝面颊红润,步伐轻快地来到后花园,看向凉亭中的宋氏姐妹。
“臣妾见过陛下。”宋皇后盈盈起身,与一旁的端容贵妃离了凉亭,向崇平帝行礼,丽人一袭丹红衣裙,桃心髻下的脸蛋儿艳如桃花,声音珠圆玉润,柔软温婉。
梁王也硬着头皮过来,轻声说道:“儿臣见过父皇。”
“梓潼,容妃平身。”崇平帝轻声说着,伸手虚扶,那张往日冷硬如铁的面容,都破天荒地见着笑意,这自是让宋皇后心头大为诧异。
“陛下,前殿莫非有了什么喜事儿?”宋皇后笑了笑,问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梁王,问道:“梁王今日没有去国子监?”
“回父皇,今天国子监集体休沐。”梁王心情忐忑说道。
崇平帝随意问了一句,也没有再继续问着,倒是让梁王如蒙大赦。
崇平帝在宋皇后的搀扶下,坐在绣墩上,道:“子钰在扬州的差事,有了大进展,清点抄没了四五千万两,又为朝廷盐运司追缴亏空几千万两,梓潼,大汉只怕这三年都不用那般难了。”
相比在大臣面前还要十二万分地保持帝王气度,气吞寰宇,天威难测,在后宫中,虽威严依旧,但语气中还是有着一些轻快流露。
四五千万两,还有剩下四位盐商,一亿两?这可是国库五年的收入,施行新政,中兴大汉的银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