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听着,也没有在听。
直到某个时刻,忽然抬头。
人们跟随他的视线,于是看到竹碧琼手提一人、踏云而来,道服飘飘,好似近海天幕的一角裁剪。
沉默良久、几如一潭死水的符彦青,这时也泛出几分愕然。这个钓海楼真传女子,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已神临?
陈治涛讶然:“师妹你……”
竹碧琼慢慢走过来,淡然道:“浩然书院的学生,不好对付。不得已跃升了一步。”
被倒吊在刑台的乔鸿仪,这时候使劲扭头,想要看看自己的师妹,但发现自己已经扭动不得。他拼命地扭曲自己的脸,五官都在用力,努力想要藏住自己涕泪齐飞的丑陋样子……却是徒劳。
姜望看着她,缓声道:“辛苦了。”
他的声音里,总算有了一丝波动。这让将台上那种极度压抑的感觉,略略破出一些缝隙来。即使是陈治涛,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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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得辛苦。”竹碧琼说。
姜望的目光落向竹碧琼手里提着的人。
“刚成神临,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杀了。”竹碧琼平静地解释着,随手将这具尸体扔到了乔鸿仪旁边。
现在他们团聚了。
乔鸿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从倒吊的视角,江翠琳那圆睁的双目,仿佛仍在与他对视。
他喉咙里发出倒吸气般的低低的闷响,如此剧烈几回后,仿佛才反应过来,被吊住的身体猛然绷紧,额上青筋暴起:“你这个婊子!婊子!婊子!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如此剧烈地挣扎,以至于吊着他的锁链都吱吱作响。
刑台和将台之间,隔着密集的人潮。
竹碧琼未予理会。
乔鸿仪近乎崩溃的咒骂,孤独得并无回响。
姜望平静地请竹碧琼落座,然后让一名将官宣读乔鸿仪的罪状。
按部就班,公审公刑,足够给浩然书院交代。愿丁卯界域还活着的这些人,能得安慰。也愿死去的匡惠平他们,能够瞑目。
但就在这时候,姜望忽地一翻掌,从手心跃出一块黑白两色、刻着“太虚”二字的玉牌。
代表太虚使者身份,能够掌控太虚角楼的太虚玉牌!
就在刚才,有一道自天外而来的力量,几次“叩门”,频频沟通此牌。
姜望略想了想,并未拒绝。
于是在众人眼前,这面玉牌平静地倒下。刻着“太虚”的那一面朝下,镌刻着星河的那一面朝上。
只见得星光粼粼似流水,在似幻似真间,站起一个少年模样男子,身穿阴阳道袍,好似临风玉树。
对着将台上的姜望遥遥一礼:“贫道虚泽明,见过武安侯。也见过陈道友、符道友、竹道友。”
陈治涛、符彦青、竹碧琼,尽皆起身回礼。
随着太虚幻境的急剧扩张,太虚派已经从一个少为人知的隐世宗门,变成了一个街谈巷论议及天下势力时,绕不开的名字。
贩夫走卒,亦知世间有太虚。
对于虚泽明这样的太虚行走,无论钓海楼还是旸谷,都应该有所尊重。
唯独姜望端坐不动。
他沉默地看着虚泽明,用目光等待解释。
“泽明……泽明兄!”乔鸿仪从崩溃的境地里,挣回来一丝清明,痛声哭泣:“翠琳……翠琳被他们杀了!我等为人族奋斗,不辞辛苦奔劳,究竟何罪于此!?”
虚泽明还未说话,竹碧琼已开口道:“擅杀驻将、酿成浮岛兽灾、抛弃袍泽以致死伤惨重……刚才宣读的这些,你是一条也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