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高相有遗局!”文景琇断然道:“朕寄天下于高相,虽死不疑。高相此局若败,则朕无非身填社稷,冠沉钱塘。高相此局若成,梧桐之木,引来遮天凤凰,庇我越疆。则楚厄能解,七杀、天机可为越锋。姜望一死,七杀立成衍道。届时一超脱、一真君、一算力第一真……如何不能分陨仙林而立南域?卿为良臣,虑事一局。朕为社稷主,当为后代子孙谋,为国计深远。”
文景琇筹谋的是凰唯真归来之后的事情!
这是龚知良没想到的——他苦苦思索的都是越国怎么才能有以后。
凰唯真、陆霜河、任秋离,都来越地。这真是极美好的图景,是越国这等局势、无论如何都勾勒不出的未来,龚知良从前做梦都不敢做这种梦!美好得太不真切。
他忍不住有片刻的恍惚。
可这关于这场美梦的一切,都有一个巨大的前提——凰唯真。凰唯真还没归来,还没有表明态度呢。
今日之越国新政,真能够迎来凤凰吗?
高政真的理解了凰唯真吗?
归来后的凰唯真,还是当年那个凰唯真吗?还怀揣当年的理想吗?
龚知良对高政有最高的信任,也决然踏上了赌局,但步履蹒跚地走到现在,又不免患得患失起来。
他叹息道:“伯鲁虽强,恐不能益国。”
“伯鲁”是越国历史上一个极有名的天才,在越太宗时期横空出世,那时候有一种说法,说是“天降神才佐明君”,人们一度视之为越国大兴之祥瑞。
以人称瑞者,古今罕见。不是有大才,就是有大福。
但越太祖临终前曾对太宗说过一句话,便是龚知良此刻所言——“伯鲁虽强,恐不能益国。”
越太宗几乎全方位地强过越太祖,这是历史公论。但在识人这一点上,他却输了几分。就输在“伯鲁”这个人身上。
越太宗对伯鲁十分器重,倾国培养,甚至亲自为其护道,期待他成为国家栋梁。伯鲁最后却为道缘,星夜逃奔,转投燕国,甚至率军与越国砥锋。
后来越太宗乔装离国,亲自出手,于祸水将其击杀。
如今历史翻涌几叠,燕国早就成为过去,伯鲁之名也少有人知。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仍然可以作为教训。
文景琇当然听得懂龚知良的劝谏,认真说道:“超脱不可测,凰唯真归来后如何,高相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朕也面对结果。”
“至于七杀、天机这等人,唯道无情,心外无物,更不可能有国家。他们需要越国,就会留在越国,不需要越国,就会像抛弃南斗殿一样抛弃越国。这没什么不可以面对的,我们尽量提供他们的需要就好。在楚国兵围度厄峰之前,七杀、天机也都是南斗之真,任南斗之事,这不就足够了么?”
“我们不在他们身上寄托生死,只需要他们在和平时期壮大国力。越国愈是强大,他们愈是不必离开。眼下他们两个需要在现世有一个落脚点,恰好越国可以提供,我们就有了交易的理由——还是那句话,高相遗局若不成,怎么都是死。高相遗局若成,朕已经把一切都推上赌桌,为什么不尝试赢得更多?”
龚知良道:“陛下想赢的都在未来,但就怕眼下……”
文景琇道:“神霄在即,诸方自警,霸国承现世之重,尤其不能妄为。我们唯一的机会就在此刻。凰唯真若要归来,也必然要在神霄世界开启之前——所以高相选择在这时收官。现在景国、秦国都已经表态支持我们,书山更是下来了颜老先生,就是为了让楚国有所忌惮,南斗殿旧事,岂能重演于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