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一言——”龚知良恳切说道:“宋天师对您的表态,不等于景国对越国的表态。同理,范斯年对您的表态,也不等于秦国对越国的表态。”
“自然。这私下表态,和公开表态,是两码事情。”文景琇轻叹一声:“高相在巅峰之时隐退,弃官道而消真境,令天下同情我越国,勉撑国势数百年。高相之死,换来了陈朴过问,颜生下山,令楚国收了几分蛮横。我们地小国弱,每一步都趟着血。要想景国和秦国公开表态,我越国还要做到什么地步,还能付出什么呢?”
龚知良抬起头来,眼皮微微颤抖。
这时越国宫廷之内,骤起一声,如龙吟虎啸,不断回响——
“文景琇!来迎本公!”
文景琇骤然起身!
“来得比想象中快。也比想象中急。”他很好地控制了表情,轻笑一声。
越国皇帝理了理身上的龙袍,扶了扶平天冠,这才一步高踏,消失在殿内。
龚知良心神剧震,勉强撑住地面,恍惚地想要站起来,却又一下子跌坐回去,他身上仿佛没了力气。今时之来者,大楚淮国公,左嚣!
姜望出现在抚暨城,救下白玉瑕之后,又凭空消失。这件事只过去了一天。
在护国大阵开启,神鬼不测。又国境封锁、信息难以传递的情况下,消息还是传到了淮国公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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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面对楚国这样一个强邻,越国的秘密实在不多。文景琇诸事深藏,独握全局,对任何高层都只透露部分真相,的确也是迫不得已。他自己也不知道谁能完全相信,不敢把希望寄托他人。
护国大阵像是一个巨大的罩子,把越国山河倒扣在其中。
左嚣一身便服,威势不减。负手在高处,明月就在他身后,尽被遮掩,只剩一轮晕光。
文景琇一步踏出宫外,甚至飞出护国大阵,就这样来到左嚣面前,与之相峙于夜穹。
须臾,脸上绽开笑容,拱手道:“楚越一衣带水,两国情谊,源远流长……国公却少有登门。如今星夜前来,情状紧迫,不知有何事指教?”
左嚣看着面色如常的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正在运行的护国大阵,淡声道:“这跳出大阵,好比将军卸甲、壮士裸衣,国君胆子倒很大。这是要搏命了?”
文景琇笑得纯良和善,话里话外的仿佛听不懂,只道:“您是霸国国公,朕乃正朔天子。国家体制是现世洪流,咱们虽然不在一条船,却在一条河,早就纠缠在一起,同荣同进。有您在这里护驾,朕岂惧邪祟?又哪里轮得着朕来搏命?”
左嚣摆了摆手:“国君诸事缠身,得暇不易。本公也不废话了——姜望呢?”
“姜阁老?”文景琇先疑后叹:“朕也在找他!”
他愁眉苦脸地道:“前夜国内出了一点急事,朕不得不亲自镇抚。也不知姜阁老何时来的越国,事先无知会,事后无解释。他只是突然出现,给了我国一些建议,朕想与他促膝而谈,但谈到一半,他又不告而别——此等风云人物,来去如疾电惊雷,只留下一场骤雨。但越国不过泥丸之地,朕也胆小得很,实在经不起这般惊吓啊。左国公,回头您要是见着他,能不能劝一劝?”
“多的话就不用讲了。”左嚣竖起一只手掌,拦在文景琇面前:“本公只说一句——现在是丑时,来之前,府里的厨子已经在煲汤,中午做了饭,等他回来吃。要不要叫我家的饭菜等凉,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