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是沈抚的脸:他懂事的、正直的、无私的徒弟,这几日笼罩在她脸上的自责和懊悔终于散去,露出了一张万剑宗弟子的脸。
另一张则是魏西的脸:又一个青城派的弟子,黑黢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锋利的眉毛向下划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人总有吵累的时候,哪怕是修士也不例外。
回潮殿里的争吵声渐渐羸弱,失去了群情的激奋,积攒起来的愤怒兵败如山倒。
“试炼场中本就有妖兽,但试炼场只是试炼场。”
严格意义上,高明先的话并不是谎言。
“至于满天飞的谣言,”高明先敲了敲檀木的圈椅,“不如你们自己亲身验证一下?”
此话一处,原先义愤填膺的众人一下就没了气焰,垂下脑袋,偶有目光交汇,像是触犯了什么忌讳,立刻挪开了眼睛。
“修士们想要结出灵珠,踏入结丹,必然要受阴阳两气濯洗根骨。实力不够慢慢修炼也就算了,若是个贪生怕死的糊涂蛋,不如早些还家。”
只剩下章虞雯一人倔强的站在中间,盈盈的泪水挂在腮上。
临川阁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站了出来,“高小子,我们门派的弟子不好找,可他们的本事也不小。这次死在试炼场的就有两个,还有一个伤的下不来床,你总要给老婆子我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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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银玔婆婆是奉道的修士,今年已经二百岁了,变异泥根骨在临川阁都十分罕见,是个招数古怪的法修,和高明先师父是一辈人,叫他一声“高小子”并不错。
有了临川阁,其它几个大门派的掌门或是长老也纷纷附和。毕竟自家重点培养的弟子死了,那可都是宗门寄予厚望的天骄,折在一处试炼场,怎么可能让人气顺?
阴阳交界的事随便他们怎么传,谣言只能是谣言,一旦高明先说出实情,这事就彻底瞒不住了。
这时候沈抚拨开了同门,魏西惊觉她这几日瘦的厉害,万剑宗的黑色道袍衬得她愈发干瘦,像是朵晒干的花朵。
“万剑宗弟子沈抚,判断有误,激进贪功,未能及时发觉试炼场有异,一味冒进。不敌妖兽,致使各宗门共计十六名修士身死,弟子悔恨不已,愿领受宗门惩罚!”
“师姐!”“沈抚,你病糊涂了!”
沈抚不理会同门的劝阻,结结实实跪了下来,冲着高明先叩首。
在场的人凡是听过魏西口供的,都知道责任并不在沈抚,哪怕牵强附会,也说不过去。
只是除了万剑宗弟子焦急的声音,其他宗门并无表示。
秦枫实在忍不住了,松开攥着魏西衣袖的手,开口求情道:“前辈明鉴!试炼场一事,归根结底是妖兽作祟,沈抚血战到底,尽心救治伤员,怎么能让她受罚?”
“你不说我们都要忘了,”林沁巍像只吐信子的毒舌,“是贵派的魏西只带了几个伤员回来,可怜其他几位道友,死在了暗无天日的兽潮中。”
“也是魏西误打误撞把降伏吞晴兽的法器喂了妖兽,致使试炼场坍塌,若非如此,或许不会死这么多人……”
魏西伸腿拦住想要扑过去打人的连钩漌,目光阴冷,看向了怀心派的方向。
站在兄长旁边的林沁兰畏缩了一下,倒是林沁巍笑着回望。
“我上台的时候,他们就死透了,能救回来其他人已是天大的运气。林少爷,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就劳烦镇海宗再开一次试炼场,你去把他们的尸骸带回来,免得你抱憾终身!”
“万剑宗沈抚,思虑不周,一味冒进,致使人员伤亡,但及时弥补,念起初犯,罚入阴阳涧面壁思过五年!”高明先不带一丝感情,宣布了对沈抚的惩罚。
“弟子领罚!”
“银玔婆婆,”高明先语气冷淡,“修仙并非坦途,从我入门起,这些年宗门大比哪有不死人的?如今人罚也罚了,临川阁再有异议,万剑宗也能送你们几口棺材!”
“老太婆半只脚踏进棺材,你吓唬我有什么用?等我身死道消,若碰见你师父,今日这事说出去也不光彩。”银玔婆婆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立刻回怼。
“弟子见过掌门、各位前辈!”郑铎急匆匆进殿,他身后跟着云家的人,“我们在一处隐蔽的山崖找到了三具血肉模糊的尸首。其中有一具,经过同气诀测试……”
郑铎顿了一下,面露不忍,“是云家主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