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用黄土夯筑而成的高墙,有近丈高,坚固耐用,再看建筑格局,分明是将之当作一座小型的堡垒,倘若外贼真的杀入城中,还能据此地而奋力顽抗,显然兼顾了民政与军事之用。
毫无疑问,在边地看到这样的州衙,更让人安心。
狄进一路走着,颇为满意,再大踏步地进入正堂,于主位上立住。
以同判孙霖为首,众多官员齐齐行庭参礼:“拜见知州!”
狄进领了此礼,朗声道:“夏州李德明不敬天威,犯上作乱,于陕西大败,依旧野心不改,欲图谋河东,我此番得授经略安抚缘边招讨副使,领麟州军政,正是为平定西夏之乱而来,麟州上下事务,还望诸位通力合作,以安边民,以抗外贼!”
众人面色略有怪异,齐声领命:“下官领命!”
狄进当先坐下,抬了抬手:“诸位入座吧!”
州衙官员纷纷入座,气氛一片肃穆。
狄进率先看向次位:“孙同判,你身为同知州,又早至麟州,对此地军民风貌定有了解,还未请教?”
孙霖早想到这位的行事风格,不同于那种慢吞吞的年长官员,但如此雷厉风行还是令人有些诧异的,定了定神道:“下官这就向狄相公,禀明州内政务……”
随着这位不急不缓的声音娓娓道来,狄进仔细聆听。
不得不说,天圣年间终究不比后来的仁宗中晚期,为了应付西夏李元昊连年的入侵,暴兵百万,拉开一条长长的边线,由此极大地加重了国内的负担,激化了各方的矛盾,边民的生活也是苦不堪言。
现在宋夏攻守之势转换,看似李德明是侵略一方,实则他是被辽国的态度和宋廷关闭榷场,机宜司又不断在民间散播消息的架势给逼的,宋廷这边以逸待劳,边地压力并不大。
麟州各方面的状态就不错,在军事上有精锐马步禁军驻扎,与丰州、府州连成一线,形成河东西北战区,在后勤辎重上又得后方各州补充,若说稳若泰山,还不至于,但三州并不畏惧李德明来攻,反倒有些跃跃欲试之感。
士气可用!
唯一的不妥之处,就是番人各部了。
无论是李德明率军前来攻打时,番人为其引路,探明消息,还是宋军要打进夏州,番人部族在后方生乱,都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因素。
所以说着说着,孙霖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这些部族的首领:“乜罗自得国朝授殿侍之位以来,此前还算安分守己,只是近年来与夏州往来甚密,这一月之中,就有三批夏州使者暗中前往乜罗的部族拜访!”
狄进眉头微动,机宜司禀告的也是三批使者,这位同判显然是消息灵通之辈:“你是如何处置的?”
孙霖早有准备:“狄相公容禀,下官静观其变,未作处置!”
狄进不动声色:“是何缘由?”
孙霖道:“原因有二。”
“首先,这些夏州使者身份不高,并非夏贼李德明麾下的臣子,只是党项商贾,往来两州,即便拿下,也定不了乜罗的重罪!”
“其次,乜罗狡诈,对于夏州来客颇多敷衍,并未给予任何回应,我们若是强行拿人,反倒显得过于重视,让番人有了与官府对抗的底气,愈发骄横!”
狄进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孙同判所言有理,这些试探往来,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落于下风,你做得很好!”
这位能了解得如此清楚,显然在乜罗的部族里面有着眼线,此时不亢不卑地讲出,也是展现出了身为副手的存在感。
同判与知州,既有上下尊卑,又要分庭抗礼,任何一位有才干的官员,都会如此为之,孙霖确有此意,眼见这位主官大度,赶忙见好就收,放低姿态:“狄相公谬赞,乜罗势大,下官也是不敢贸然行事,影响了大局!”
狄进接着问道:“乜罗现在何处?”
孙霖道:“就在昨日,此人突然宣布闭关,为番人各部的风调雨顺祈福!然名为祈福,实则并不在主帐之中,不知藏于何处,具体缘由,下官亦不知情……”
“哦?”
狄进视线转动,看向属官:“你们可知乜罗为何在这个关头,作此行径?”
洪朗眼见孙霖的自作主张,没有触怒这位经略相公,率先应道:“下官以为,这是畏惧狄相公,我朝能在雁门关外,杀得北虏不敢进犯,区区西羌番民,又算得了什么?”
狄进微微点头,面色如常,看向其他人:“诸位以为呢?乜罗如今的举动,对于朝廷是利是弊?”
有了前两人的畅所欲言,其他官员也不甘落后,纷纷阐述起自身的见解。
“自是有利,番人各部没了首脑,若是再有与西贼往来,助纣为虐的,直接灭去几个部族,绝不能任由他们嚣张跋扈!”
“倒也不能这么说,乜罗在时,我等只要安抚住这个番人首领,便可维持平和,乜罗一闭关,各番族没了统一的号令,更加不可约束!”
“那就趁着夏贼不敢进犯,先将乜罗拿下,此人突然消失,定是图谋不轨,不可任其生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