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全部灵气的江河,于天边根本站不稳当,便只得与江秋皙一并站在飞剑之上,被江秋皙紧抓双肩,才不至于因身形不稳而坠落到地上。
他的心情并不好受,因为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为了这方天下。
对他而言,他只是亲手断绝了一个朋友回家的希望,他并不心安理得。
可他别无选择。
于是在飞剑划破天际,要向着真正的生灵洲飞去之时,江河有意绕开话题,道:
“所以这一切就算是结束了?”
“结束了。”
“你有看过这个世界之后会怎样么?”
“没有。”
“为什么不看看?”
“那已经不是我要做的事情了。”
江河一怔,疑惑道:
“你是天道,不由你来做,又让谁来做?”
“我是天道的遗志,是天道为求自救而化作人身。但我不是天道——我没有如他一般的灵气,没有如他一般的无情,没有如他一般的时间。”
江河指了指自己丹田中仍然残留的时间道意:
“这不是有时间么?”
“马上就没有了。”
“怎么可能?”
“会有人将他们取走的。”
“谁?”
江河问道,却忽感飞剑一滞,那惯性险些要连带着他一同甩出去,好在被江秋皙及时制住,才幸免遇难。
他疑惑之际,却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抵达了世界的尽头。
而眼前犹如星空的浩瀚穹宇,正将它无尽的深邃与神秘摊开在江河的眼前。
但真正值得注意的,还是那穹宇前的一个身影。
“洛瑶。”
江河唤出了她的名字,
“许久不见。”
洛瑶只以点头应声,又缓缓向飞剑之上的江秋皙伸出了手。
江河见她不言不语,问道:
“你是想讨要什么?”
“她在向我求取时间。”
江秋皙平静道,亦缓缓伸出右手,搭在了她的指尖。
旋即,江河只觉自己那灵台中仅剩的道意,沿着江秋皙那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心,一并传递到了洛瑶的身上。
他恍然大悟:
“你便将时间这么平白地交给她了?”
江秋皙却反问:
“她既修太上忘情,又得《大混沌诀》,如今只差时间长河,成就天道在即,我为何不交予她?”
江河只道:
“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还想做那天道,是么?”
“看来不是了。”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使因果导向今日的结局,使这天地重塑天道而已。
至于这世间的天道是谁,是不是我,便只看这既定的结局足以。”
江河再度瞧了一眼面无神情的洛瑶,只觉她这副淡然的模样,反倒比江秋皙那好似剑般锐利的冷意,要显得更为无情。
忘情者,自然无情。
“所以,她才是那个被真正择选的天道?”
“你若想做天道,我把时间尽数渡于你也可以。”
江河连忙摇头:“我当那什么天道做什么?有好处么?”
“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然后呢?”
江秋皙瞥了江河一眼,淡淡道:
“这已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愿望。”
“那是天下修士,不是我。”
江河摇了摇头,笑道,
“忘情断念,只为这方天地而活,那就算是活得再久又能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他不免再向洛瑶投去一眼。
他的话并未对洛瑶造成任何影响,她仍然立于两人身前,静静地接纳时间的道意。
“所以,你又是为了什么,才一定要成就天道呢?”
他本是随性一问,没想着洛瑶这正处忘情之中的榆木疙瘩能回答她。
却不料洛瑶这次倒是平静回复了一句:
“塑往生桥。”
“往生桥?”
江河知道往生桥随天道寂灭一同坍塌,使这世间生灵失去了来生,唯有化作孤魂野鬼,要么流连世间,要么消散天地归于虚无。
可洛瑶的回答还是让他升起了些兴趣,正欲问些什么,洛瑶却已然接纳了全部时间,向两人道谢一声:
“多谢。”
旋即,便见她向着世界的背面飞去。
她所过之处,亦带有万仙山的山水墨画,只怕是想要让这万仙山伫立于世界脊背,通过仙山来汲取这世界背面的万千灵气,以求获得成为天道所需的灵气——
这世界的背面原本便是污浊的栖息之所,那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而今洛瑶也不过是要将他们重新收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