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煦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了,身上绛色的囚服在头顶小窗投进来的微弱日光映照下微微地泛着因反复浆洗而脱出的紫色,不知道曾有多少人穿着它被押上刑场,身下是潮湿恶臭的草席,他紧挨着墙缩着,其余三边都是又粗又密的木围栏。
墙上距他脚边不远的地方,印着一团酡红的血迹,曾有人不甘受人头落地之耻,选择这样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喉咙和鼻腔里都是有烈火在烧灼般的刺痛,额上滚烫,身上却一阵阵发冷,他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梦境还是现实,反正睁眼闭眼都是一样的黑。
“燕王殿下?”有人在栏杆外轻声唤。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强抬起沉重的眼睑来向外张望。
“燕王殿下!”那声音急迫了些。
他看清了,来人蹲在地上,一身狱卒打扮。
他没力气撑起身子,手脚并用地爬到围栏边还费了他许多功夫。
“殿下快喝点儿水。”那人忙从水罐中倒了一碗水出来,从围栏底缝推进来。
他喉咙冒火,嘴唇干裂了好几道血口子,但还警惕着盯着那水碗不动。
“谁...派你来的?”一出声喉咙像有针刺似的疼,声音沙哑的可怖。
那狱卒眼中满是心痛,忙悄声道:“是燕王妃托小人来带话,让您一定要撑住,她已求得王上松口,不日就会放您出去了!”
“星...星灵?”他不可置信地呆了一瞬。
脑海中的我瞪眼噘嘴在他额上敲了个栗子:“不许小瞧我!你不是说了我是你的容女侠?我什么事都办得到!”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得又呛咳了好几下,那狱卒忙把水碗又移过来:“殿下放心,水是安全的,当年攻打西齐时,小人曾是殿下旧部,知道殿下是个堂堂正正的好人,断不会是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
他渴极了,又没力气端起水碗来,爬过去把口鼻埋在碗中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呛得他剧烈咳嗽也不停下,清凉的水漱净了口腔中残余的血腥气,顺着喉管冲下去,他像沙漠中垂死的树终于盼来了甘霖,将重新恢复勃勃生机。
天牢的门打开时,一瞬间向他直扑过来的耀眼天光刺的他一时睁不开眼睛。
我叫着他的名字,从他面前的一片光明中跑过来,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星星,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呢喃着想回抱住我,但实在没力气抬起两条沉重的胳膊。
“承煦你回来了...”我紧紧搂着他,这么多天恐惧和担忧的担子在这一刻全都卸了下来,让眼泪放肆地喷涌而出。
“你回来了就好,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好...”
我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救回自己的夫君了,我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我们的小家,就是她的天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