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行宫出来,此地又是一番风景,这边多是跟黜龙帮大行台有关系的生意,或者干脆是帮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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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大行台这么多人薪、俸、衣的存储发放,都需要地方,继而又有了成衣制作、酒楼、杂货等生意,后来又有笔墨纸砚书籍,到了现在,连金银钱帛兑换的钱庄都有了两家。
而且据说背景深厚。
越过今日格外热闹的宫前小广场和商贸区,来到仓储区,便是今日举行相亲会的地方了……实际上,刘黑榥等人走到这边,便已经察觉到异样。
无他,人太多了。
此时此刻,这些子混军汉才意识到,相亲会可不止是各家小姐、未婚女官加上帮内光棍那么简单,哪个小姐家里不跟着长辈妇女来观看?不跟着兄弟来扈从?有些家底的,自然还要带些签约的仆妇伙计。对应的,那些光棍哪个是自己光秃秃来?不得跟几个成了婚的兄弟,外加大嫂长辈一起来看?
仅仅是这些人还不算,莫忘了,这是河北,是邺城,是行宫对面,张首席亲自来站台的相亲会,但凡家里有辆车的姑娘家,要不要驶出来?帮内的光棍汉哪个不骑马?
便是没车没马,是不是也得借一个过来?
于是乎,街道充塞,人声鼎沸,这边在谈哪个男的胸前鲸骨牌杠杠多,那边在说谁家小姐有多少嫁妆……刘黑榥带着一伙子人带着酒气挤进去半条街,之前观风院都没打退堂鼓的他现在终于撑不住,便要一起撤走。
结果刚要回头,便听到里面几声锣响,说是下午的第二场开始了,外面的人蜂拥进来,饶是刘黑榥早就是成丹高手了,此时也不敢腾跃逃窜的,只能顺着人流被挤了进去,一起来的兄弟都挤散了。
然而,这还没完,刚刚被挤入大仓库改的场地内,刘黑榥便后悔自己没有直接跳到房顶逃跑了。
“老刘,你竟也来了,速速过来!”坐在临时搭建台子上的张行远远看见来了一位未婚大头领,自然兴奋。
刘黑榥此时已经从头凉到脚,但首席召唤,他也没有胆子就此溜掉,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诸位,诸位!”张行起身牵住刘黑榥与台下乌泱泱的人做介绍。“这是咱们的刘黑榥刘大头领,清河人,今年刚过三十,修为在上次黜了吞风君后便窜到了成丹境界,身体健壮,身家清白,如今父母早去,就他一人……有没有毛病?有!这厮决意反了大魏,为河北百姓争个太平之前,因为家里穷困,又受大魏官府盘剥,只能做个赖账的破皮,全靠窦立德窦龙头接济,不然就要被人抓去上枷示众去了……所以,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泼辣一些,能管的住他!
“不要觉得他是大头领,又泼皮,就担心管不住,只要有那个泼辣性子,敢管他就行,因为只要你受了委屈,便可先来寻我,我做的媒,我管到底!他要是打老婆,我就打他!他要是敢偷偷娶小的,我便撤了他的大头领,撵到大兴山守天池去!
“诸位不要不好意思,这可是这般年轻的大头领,军功卓着……过了这个村便没了这个店……现在有兴趣的,把自家女儿的表格填好,往前面的箱子里投进来!
“不要怕多投!本就是相看,要是女家只能投一份表,岂不是太便宜这些混军汉了?”
台下哄笑,然后便蜂拥上前投表。
刘黑榥立在台上,眼瞅着张行将他如年猪一般发卖,实在是没忍住,当场便吼了一声:“我有话说!”
“你有甚话要说?”张行扭过头来,笑吟吟来问。
刘黑榥看到对方和蔼表情,心里先发了个慌,但到底是泼皮本色,强忍着不安也放声叫了出来:“既是相看,不能只他们相看我,我也要相看她们!”
张行再度笑了笑:“收到这么多表格,还怕不能相看?”
相看个屁!
刘黑榥心中无语,真要是你张首席硬塞进来一个河南头领的什么亲眷,便是再丑、再穷,自己还能逃婚?
一念至此,这厮倒是豁出去,直接梗着脖子来喊:“漂亮我不管,籍贯也不管,脾气也无所谓,只要家里有钱的!”
张行撇了撇嘴,竟直接把这个丢人现眼的货色推到一边去了,而台下哄笑之余,却又有数家上前塞了表格……这些都是有钱,但是之前却不敢去投这位大头领的。
其实想想就知道了,按照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婚姻观,婚姻市场上最高端的女性便是大族女子,但当初黜龙帮还是那种规制的时候,程知理就能娶到崔氏女,遑论如今黜龙帮的局面了。
这种情况,刘黑榥只要自己想,去哪家提亲,哪家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甚至,这个相亲会能开起来,最大一个原因根本不是什么天下崩坏到现在进入到了一个整合期,有了空闲可以结婚生子,也不是有刘黑榥这种优质单身汉来充当资源,而是说,张行张首席居然亲自来做主持!
他不去参与制定新的分郡计划,不去侦查司马氏刚刚修建起的河阳三城工事,不去招待大司命参观河北,甚至都不对白横秋这个老岳父搞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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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如何,张首席出现在了这个场合,众人自然纷至沓来,便是已经有婚约的,也想从这里走一遭。
你放在大魏,放在东齐,放在现在的大英,你能让皇帝给你当媒人?
相亲会纷纷扰扰,刘黑榥到底是没寻到机会说事,非只如此,就连随行的人都被冲散,一个个寻不到了。但事到如今,他反而决心今日一定要把话说出来了。
于是乎,等到一连三场相亲会结束,刘黑榥立即跟上了张行。
此时天色尚亮,刘大头领也猜到这位首席应该还会有其他事,却不料人家居然是送几位老太太回家!但刘黑榥偏偏也认得这几位河南出身的老太太,倒不好说什么……一路上,反而是他沦为了讨论的中心,几位老太太都关心他手里的表格,询问他有没有看中谁谁谁。
刘黑榥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在几位老太太的指指点点下,当场翻看起了表格,还煞有介事的恭维起了几位济阴、东郡出身的老太太。
好不容易送人入了行宫住处安顿,张行还不回观风院,居然又从玄武门走了出去,刘黑榥沿途随行,竟然到了白日他们喝酒的地方。
不用说都能猜到,这是约了人。
所幸张首席没有赶人的意思,刘大头领便也装模作样的跟着上了楼……等在这里的人年纪颇大,须发花白,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帻巾都有些不太合适,似乎是新做的,这配合着此人明显发胖的体型,不免显得滑稽,但是刘黑榥却半点没有怠慢之态,反而肃然起来。
无他,此人正是最近刚刚来到邺城的荡魔卫大司命殷天奇。
双方落座,稍作寒暄,却又只说些闲话……什么河北气候如何,可还适应?邺城风景如何,玩的可尽兴?
不过,说着说着,似乎也提到了一些算是正经事的话题,比如荡魔卫准备如何启用武安郡的大黑帝观?允不允许外人参观?邺城这里北地货物是否畅销?荡魔卫作为黜龙帮的并行组织如何纳税?北地诸位头领要不要在邺城分派房屋?是不是该把家人接过来?
而且,双方明显有讨价还价的意味,也算是有来有往。
就在刘黑榥听得津津有味之时,大司命忽然提及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钱庄?”张行也明显一愣。“荡魔卫也要开钱庄?”
“张首席这是犯了什么糊涂?这本是我们的本业!”殷天奇大笑。
张行一愣,也是反应了过来……可不是嘛,人家荡魔卫在北地负责提供公共服务,而北地地广人稀,商业活动是根本要害,这荡魔卫天然就要负责给那些战团做拆借。
“开钱庄当然可以。”张行想了一想,倒是干脆。“但有件事情要告诉大司命,省的你们以为我是针对北地做的举措……我本就想让帮里出面开一家大钱庄,不光是拆借、兑换金银,还要发通票,还要负责发放和转运官吏军士的俸薪,还要管束其他民间所有的钱庄,规定利息高低和金银钱帛兑换的定例。”
殷天奇沉默片刻,看了一眼低头喝酒的刘黑榥后给出答复:“不瞒张首席,我们荡魔卫是开惯了钱庄的,当然晓得这么一个大的官家钱庄有什么用,而且我们也还没开起来,确系不好驳斥,只是我委实好奇,现在的两家钱庄,不是黜龙帮内里的底细吗?张首席这么做,不怕得罪自己根基吗?”
“这话应该反过来说,若是他们贪图过了头,便是在挖他们的根基,也就是坏黜龙帮的大局,如何能拐到我头上?”张行不以为然道。“我身为首席,都没有作威作福,他们私下索求,我也没有刻意阻拦,若是遇到大政方略,受了影响,居然还有人觉得委屈,那便不能一个锅里吃饭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殷天奇笑了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干脆点了头。
倒是刘黑榥此时插了嘴:“首席,你这般觉得当然是通的,我也觉得河南和东都的兄弟们大多会认首席你的官家钱庄,可有些人就不是这个想法了……他们觉得他们是功臣,弃了军权,便该天经地义的受政权,弃了政权,便该求田问宅,可现在咱们黜龙帮最根本的就是授田法,他们连田宅都难聚集,高利债也不许,奴仆也只能签约,这个钱庄的浮财,怕就是最值当了……若是首席你轻易断了他们这个浮财的来路,怕是真有人想不开的。”
“想不开就不想嘛。”张行坦然道。“反正帮里头领正嫌多。”
刘黑榥点下头:“就是要首席明白,不是要劝首席……我也巴不得去掉一些人呢,好给愿意上进的兄弟们腾空。”
“任重道远。”张行幽幽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