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泪纵横,薄月心中也不是滋味。他自小便自抑颓丧,不善逢迎之道,在父亲面前远没有两个哥哥受宠,父亲实实瞧不上他,浑浑噩噩活到了三十岁,仿佛活了几个世纪一般艰难,每日都举步维艰,小心经营,战战兢兢,阖府上下,无论主仆谁都比他薄月的日子好过。
自从师父龙玄来了之后,他便即刻转运,一举力压薄情薄意,成为父亲身边的红人,地位攀升之快令人咂舌。如果说薄府的运道顺畅是因为转运天阶,因为那青云之气,那自己的运道顺畅便是因为师父龙玄。
薄云天抓住薄月的手,薄月蹲跪在他的身前,父子二人各自伤怀不已。后堂大牛闻讯赶来,看见自家公子回来,心中喜不胜收,急忙回身去打来热水给薄月洗脸。
他虽是仆人身份,可在薄府早就一手遮天,是那一人之下,二百人之上的身份,这类伺候人的粗活早就不干了。此时树倒猢狲散,他手下没了簇拥小厮,凡事只好亲力亲为。
父子主仆抱做一团,痛哭了一场。龙玄等他们情绪宣泄完毕,才将储物锦囊内的转运天阶取出,薄云天双手捧着台阶,又忍不住喟叹道:“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还真是过眼云烟啊,这一刻属于你,下一刻离去时竟绝不留恋!”说罢望着龙玄,朝他点头致谢。
薄月趁此机会道出龙玄实非俗辈,希望父亲以后不要将他当仆人看待。薄云天此时神志清醒,恢复了正常思维,他听儿子说出龙玄不俗,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不用薄月说,他早就看出这龙玄绝非等闲,不过人老成精,一直假装不识而已。
当务之急乃是给薄府转运,薄云天率了众人步入后院避人眼目之地,自袖内取出两本法书,按着对角之态摆在地上,只见两本法书相对产生异态,各自放出奇异光芒。他抓住良机,将转运台阶小心放在两书之间的光芒之上,那足有三五十斤重的石阶一离他手,居然兀自悬浮当空,继而慢慢升起,逐渐超过众人头顶,越过高房,朝那九天云端浮升而去,转眼间便化作芝麻大小形状。
龙玄瞧得好奇,终是少年心性,御出乌雷桃花剑平地飞起朝转运天阶处飞去。薄月柳下挥也是好事之人各自驾御剑阵、弄起清风一起追逐龙玄而去。
龙玄飞升迅速,转眼已飞入云端,只见那转运天阶在云彩眼儿里一阵翻腾,散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施展自身的仙力之后,石阶上的奇异花纹和符箓一起流转变动,顷刻间孕育出了一大片祥瑞至极的光芒朝下方笼罩而去。
这正是青云之气,能改变家族运道的祥瑞福气,只见那青云之气不去别去,只直上直下的朝薄府顶空笼罩而去。
三人各立虚空,面对这奇异至宝的威能实在咂舌不已。柳下挥打趣薄月道:“你家的运道从此又能转顺变盛了,从此之后定能如日中天。薄大少爷,这才是真真儿的平步青云呢!”
薄月听闻没有像平时那般戏谑回敬,只呆呆望着那青云之气逐渐笼罩了下方化作一片废墟的薄府感慨道:“功名利禄几时休啊,这些都是浮云,都不真实!我短短几日便看遍了兴衰起落,这般变故放在自己身上,实在是难受的很,我现在所想,不如去找百目前辈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千载平安为好啊!”
柳下挥笑道:“找百目前辈?难道你想顿顿吃仙鹤肉喝鹤肉汤吗?醒醒吧少爷,一切都是命,你走了谁管你爹啊?”
薄月回首望着柳下挥,少倾莞尔笑道:“没错,你说得对,我不能就此隐居,我爹上了年纪,此次厄运对他打击不小,我要恭奉他老人家百年!”
龙玄觉得这般变故发生在这大少爷身上并非无益,这薄月虽不似一般的纨绔子弟那么嚣张跋扈,却总是没来由的自卑自艾,如果是生在一般百姓人家,一定没有这般烦恼。寻常百姓忙碌劳作,把时间和经历都放在生计上,哪还顾得上顾影自怜!经此一事,估计这薄府三少爷也会心境大变,再不会像以前一般唉声叹气萎靡不振的生活了。
三人飞旋了一圈,便即降下身形落入薄府后院。纪韵诗没参与他们的飞逐举动,只是一直笑吟吟的负手仰望。
一切安排妥当,大牛早极有眼色的跑出去购置中午吃食。此时大堂桌上摆满酒菜,酒是寻常酒肆的高粱红,菜是市井之中的熏鸡酱牛肉之类,比之薄府以前所用之物差之千里,可如今否极泰来,薄云天此时吃什么都已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