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梦胡香的后几句话关乎梦毒的品质,而梦毒的品质关乎门风,所以梦父梦母及哥哥姐姐们都有口无心地为梦毒作辩护,他们说:“梦毒才不是那种人哩。”
那个女人说:“俺看得出来,梦毒不是那种人。”
梦毒又瞟了那个女人一眼,旋即又移开眼光,他觉得跟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至今对她一无所知,他也压根儿没有兴趣去了解她。
那个女人又说了一遍她曾对梦毒说过的一句话,看得出,她还是担心梦毒的:“你们部队要是真的开到边界去,你还是不要报名上前线打仗。”
梦毒也仍是那句话来回她,是故意,同时也含着小小的恶意:“不,我一定会第一个报名,我要上前线打仗。”
“打仗会死人的。”
“我不怕死。在战场上牺牲了,光荣!”
“你不怕死,俺怕,咱们可是订了婚约的。你要是死了,俺就得守寡。”
梦毒重又看向那个女人,看着她黑黑的脸。他多么想跟她说:“我不喜欢你,我要跟你解除婚约。”可他却分明知道,他现在不能说出这句话,他还太弱小。如果他现在说了这句话,定会立即石破天惊,那个女人及她全家人还有媒婆媒汉会按着当地的风俗闹得翻江倒海,他呢,他的表达决心的血书,他的红色的入伍通知书,都会变成废纸片,他会立马成为吕蒙县最大的负面新闻人物……
“你到了部队上以后,要常给俺寄信来。”那个女人说道。
梦母插话道:“你给俺们寄一封信,就要给她寄一封信。”
三姐梦向叶生怕梦毒没听清,提高声音强调:“听清啊,你给咱爹咱娘写一封信寄一封信,就要给三妹妹写一封信寄一封信啊。”
母亲的话、梦向叶的话,意在表示她们很看重那个女人,很看重那个女人与梦毒的婚约。她们有意无意在给足那个女人面子,代梦毒作着违背内心的承诺。
梦毒不置可否,而是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哩。”
“俺叫苟怀蕉。”那个女人说,在手上划给梦毒看。
“苟怀蕉?”梦毒重复了一遍,从此,在梦毒的眼里,“那个女人”成了苟怀蕉。
苟怀蕉还想跟梦毒说些叮嘱的话,可说什么好呢?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梦毒的,她喜欢他,可是却并不了解他;加之梦毒的脸上无怒无喜无悲,但她分明感觉到,他的脸上有一种不与她作任何交流的冷,就是这种冷,将她拒之千里之外。但是这种冷,却并不能消除她对他的喜欢。毕竟,虽然她面相显老,但是从年龄上来说,她还是个少女,她的心是一颗少女心。她不知说什么好,便没话找话问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梦毒:“你怎么了?”
“没怎么。”梦毒说。
“你要记得给俺写信啊。”她追加这句话,意在强调。
“好吧。”梦毒的回答却心不在焉,也像是无可无不可,还像是敷衍,还像无可奈何。反正,不是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