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役已经结束了,三天之后,乌蒙达斯要塞再次回到冰冷寂静的氛围之中。
琼斯看着战场上盖着白布的士兵的尸体,多数是反抗军士兵,也有一些帝国士兵;他们死状不算凄惨,不过也说不上好看。有的士兵留了遗言,但是绝大多数士兵都在一瞬之间死亡,连说遗言的机会都被吞掉了。
维尔拉站在一边,也随同他看着那些正在收拾残局的士兵。他们都受了不约而同的伤,不过现在都恢复的差不太多了。他们能够再次活动自己的身躯便已是奇迹。
死去士兵的尸体没来得及掩埋,甚至没能把他们排列整齐。尸体随意堆在要塞的角落,反抗军们也只能举办一个极其简单的葬礼。四天过去了,最后一场战役的阴影却依旧盘旋在乌蒙达斯要塞上方。反抗军们还要在此地待上许久,才能离开。
阳光照耀在远处巨大山脉的尖顶上,白色的锋芒瞬间射进琼斯眼中。他看着影影绰绰的山影,耳边满是清灵的水声;他好像看见了自山顶坠落的白色瀑布,水花四溅。他晃了晃脑袋,乌蒙达斯要塞再次如同一堵墙般挡住了他的视线。
铁丝网已经破损了——无论是新的,还是旧的——一些帝国士兵的尸体还挂在上方。维尔拉和好几十个反抗军正在把尸体从远处运往近处,最终还是决定一视同仁,那些帝国士兵的尸体和一部分反抗军的尸体都堆在角落里,给他们都盖上了白布。
“大人,既然战役已经结束了,您还会离开这里吗?”琼斯问。
维尔拉思考了很久,最终才犹豫不决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想我会离开这里。但是我之后会前往何方,我自己也不明所以。”
“好吧。”琼斯失望地说,“帝国和乡穆娅的战争终于全面结束了。”
“至少从现在开始,全面结束了。”维尔拉说,“帝国境内的战争大概率已经全面结束了。帝国没有兵力再实施反攻了。乡穆娅境内的战争——抱歉,就连我也不知道了。”
琼斯看了一眼战场,空气里全是尸体的腐臭味。他又想起了伦纳河上的那场惨烈的战役,又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士兵。琼斯冷笑了一声,他别过身去,不愿再看到要塞角落里堆放的白布。
他看着新一轮升起的朝阳,战役结束了将近得有四天,可是乌蒙达斯要塞地处偏僻之处,他们无从知晓外界的任何重大消息——当然,不是不能知晓,而是必须得等好几个月,或者好几年。琼斯想到了那只知更鸟。它会再次出现吗?琼斯凝视着要塞的尖顶想。
眼前的战场早已萧索,冷空气从后方的山脉刮来;反抗军们终于有一点儿(所剩不多)时间给那些死去的士兵准备葬礼了。他们头戴花圈,手捧花束。他们全都穿着各种各样的丧服:大部分是白色长袍,只有小部分人有华丽的西装。他们围在墓碑之前,都给那些士兵献上致词。
琼斯就站在墓碑远处,他四下张望,除了一大片荒芜的土地外,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那些士兵们穿着的白色丧服和焦黑的土地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天空灰蒙蒙的,天空里只有数不清的云。现在是第几天了?琼斯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琼斯看着葬礼现场,维尔拉身形高大,他几乎看不见其他士兵了。他们神色都十分哀伤。琼斯紧紧拥抱着瑟兰,他心里忽然明白一件事:就算在小规模的战争中,胜利者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更别说失败者了,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不只是人员数量的丧失。
“战争没有永远的胜利者。”维尔拉出现在他身后,他把双手搭在琼斯滑溜溜,又满是白毛的肩膀上。
“至少现在有。”琼斯说。
维尔拉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们都在乌蒙达斯要塞度过。这座小要塞似乎每时每刻都要把他们吞进黑暗中。这几天,天空都灰蒙蒙的;有一天甚至生了大雾,他们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才能再次启程。琼斯有些担忧,而瑟兰明显有些焦急。他总是在琼斯身边喋喋不休。
他双爪插在裤兜里,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块。琼斯再度走出要塞的时候,天空依旧灰暗,白色的大雾依旧笼罩着要塞前方的黑色土地。琼斯有些悬着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些担心:大雾中究竟会出现什么呢?大雾中什么都不会出现,至少琼斯没看见任何能威胁他们的存在。
最终,大雾消散,琼斯眼前再度出现了那片狭窄的充满了弹坑的战场。那些用来当作掩体的承重墙嵌满了冰冷的子弹,铁丝网被剪断,地上全是数不清的玻璃碎渣。战役结束的第五天,这里依旧无人来收拾。琼斯听见了一声遥远的鸣叫。
他回头看着要塞顶端——那不是知更鸟到来的鸣叫——他什么都没看到。而且,那也不是恐怖的乌鸦的悲鸣。琼斯不安地挠了挠后脑勺,耳边全是轻声轻语。他捂住耳朵,这才稍微减缓了点那些声音的存在。但是那些声音的确存在。琼斯放下爪子的时候,那些低语声再次出现在他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