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国邦交,质子代表着脸面,不会刻意受到冷遇,但质子终究是质子,诸国出尔反尔、撕毁联盟是常事,届时质子便如一个被抛弃的棋子,惨死他乡者数不可胜数。
可即便这样,皇权血脉仍旧碾压一切吗?
夙鸢望着少年微微出神,一种奇特的想法忽然涌上了她的心头。
夜色渐浓,轻薄的寒气夹杂的雪籽轻轻覆下。
少年回头,眉眼间有刹那恍惚掠过,眼里的烟光更柔更软:“姐姐,你这么看我,我觉得有些吃亏,能收你一锭银子吗?”
他柔柔地笑着,语声软糯。
与方才一脸的霜气决然不同,微笑间露出的虎牙像是春日的和光洒满杏子林般可爱,一时间竟叫夙鸢微微有些错愕。
“姐姐?”他又轻轻唤了一声。
夙鸢回过神来,付了他一锭银子。
少年接过银子,在指尖磨蹭了许久,直到旁人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留下一人疏散流民,而他自己,步履疏落,呼朋唤友喝酒去了。
谪仙似的少年来去如风。
可夙鸢眸色微转,渐有沉色:“此处偏僻陋巷,他怎会恰好路过?”
七里街头,马蹄声骤然而至,楚微遥跃下马鞍,疾步走来。
她自小习武,比寻常女子要多了些巾帼须眉的飒爽风姿。
楚微遥走近后,四下一望,不见随行之人的身影,忙问:“跟着你的人呢?张涵呢?”
夙鸢叹了口气,将方才流民暴乱,众人四散奔逃的惊险场面娓娓道来。
听得楚微遥心惊肉跳,她忙从身上解下雪白的狐裘,披在夙鸢的肩头:“你非寻常商贾,流民有怨也不应撒在你身上。这些年,无论是城西施粥布膳,还是城东开仓放粮,都是由你替朝廷出资,为何不让人知道?”
夙鸢淡淡道:“被人知道又如何?南越商人地位最低,即便我富甲一方,遇到今日这般困境,家奴都能离我而去,更何况是那些不相干的人呢?”
她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说来,这数十年里南越境内一直太平昌盛,不想如今饥民遍野,怕是苍天有怨。”
楚微遥闻言,连忙捂住夙鸢的嘴:“小心隔墙有耳,这种话不能乱说。”
她急忙向四周看去,确认四周无人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夙鸢倒是无所谓,目光始终不离远去的少年。
楚微遥跟着向那个方向打量了一下:“他啊,叫李元狐,是大邓送到南越的质子。”
“我听说过他。”夙鸢笑眯着眼。
楚微遥疑道:“你怎的忽然对他感兴趣了?他可比你小九岁,你不会是想……”
“……我想,买他当皇帝!”
夙鸢回望时,眼睛晶莹得像漫天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