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口:“权力,真的能让你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了吗?”
李寒笙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冽的笑意,语带不屑:“权力?不,李元狐,你错了。这不是权力的问题,而是尊严,是地位,是生来便该属于我的一切!你和李寒熙不过是我的绊脚石罢了。”
“那朕呢?”
承元帝蓦然自龙榻之上坐起,其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竟似重焕生机,血色渐显。
李寒笙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些悖逆之言,早已落入承元帝之耳。
他慌忙转头,只见李元狐已恭敬地跪在地上,一副谦卑顺从的模样,心中顿时恍然大悟——自己竟中了李元狐的计谋。
然而,疑惑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李寒笙望向承元帝。
他知道,承元帝向来对李元狐并无太多好感,甚至时有猜忌与不满。为何今日,承元帝竟会配合李元狐演下这一出戏?
李寒笙急忙趋前几步,跪倒在承元帝面前:“父皇,这一切都是李元狐的诡计,儿臣实在冤枉至极!”
承元帝目光如炬,似要穿透李寒笙的急切与李元狐的谦卑。
他眸色暗沉,缓缓开口:“你二人之间的是非纠葛,朕已尽收眼底。科举舞弊一案,朕亦自有明断。但今日之事,更令朕痛心疾首的是,你等竟为了一己之私欲,而置骨肉亲情于不顾。身为皇子,当以国家为重,以民生为先。尔等如此行径,岂不令朕心寒至极?”
李元狐道:“想必真正令父皇寒心的,并不局限于今日之事吧。试想,若非梅妃妄图以毒谋害,太子又怎会将计就计,以至于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
承元帝:“……”
他肩膀微微颓下,岁月的痕迹似在他脸上愈发明显。
李元狐目光深邃,继续道:“如此人心思变,归根结底,皆因那桩去母留子的惨剧,令朝野内外人心惶惶,难以安定。而此等行径,不仅伤了骨肉亲情,更动摇了国之根本。”
承元帝听罢,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怒声道:“大胆!朕励精图治,一心为国为民,岂容你妄加污蔑!”
李寒笙见状,立刻道:“父皇,眼下翊王的亲信正朝紫宸殿逼近,他与李寒熙一般,图谋不轨,意图颠覆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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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狐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叛乱?太子仅听一言,就下这样的判断,未免太狗儿戏了?”
李寒笙一怔:“什么?”
李元狐继续道:“哪里来的叛乱?太子仅凭一言,便妄下结论,岂不是太过儿戏?你既未调查那人真实身份,也未派人探查事情真相,仅凭李寒霖一面之词,便将我拉入殿内对峙。这世间之事,岂能仅凭臆测而定?”
李寒笙闻言,不禁一怔,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他心念电转,目光扫过这内殿寝宫,只见烛光摇曳,唯余他、李元狐与承元帝三人。
他从袖间掉落一把短剑,他心中暗生一计,决定孤注一掷,剑尖一转,直指承元帝。
李元狐见状,身形恍若鬼魅,瞬息间已横亘于承元帝之前,双手推出层层掌风,与李寒笙的剑芒激烈交锋。
李元狐怒喝道:“李寒笙,你莫不是疯了?”
李寒笙冷笑连连,剑法愈发凌厉,每一招每一式皆欲致李元狐于死地。
然李元狐武艺更胜一筹,招招化解,反击亦是凶猛。李寒笙渐感力不从心,剑法渐乱,终于被李元狐一掌击中胸口,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咳咳……”李寒笙强忍剧痛,挣扎而起,脸上却无丝毫惧色,反大笑而出。
承元帝见状,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你可知错?”
李寒笙闻之,笑声更盛:“错?我何错之有?这天下本应是能者居之,我不过是在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李元狐眉宇轻蹙,指尖轻点,封住李寒笙周身穴道,让一切归于沉寂。
承元帝目光深邃,瞥向李元狐:“你为何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李元狐淡道:“有时言语过多,只会徒增谬误,又何必让这无谓的争执扰了心神?”
承元帝轻轻摇头:“你还是太过仁慈……这份慈悲,只会让你比他们任何一人都不适合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孤独地环视四周,却只能一声叹息,“可如今,这天下,还能有谁堪当此任?”
李元狐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疑问,忽然想要脱口而出:“父皇,为何众兄弟皆以‘寒’字为名,唯独我与众不同?”
承元帝:“……”
他微微一怔后,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挥手,示意李元狐退下。
可他却忽然更加迷茫。
李元狐走后,承元帝矗立于殿前台阶之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低语喃喃:“或许……真的是天意。”
***
初冬时节,寒风渐起,落叶飘零,为瑞安城披上了一层萧瑟。
经过这一变,李元狐成了众望所归之人。
然而他却平静的打算返回璘王府,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调转马头,径直奔向了夙府。
昔日的夙府,门庭若市,是何等的热闹非凡;而今,却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片寂寥与空旷,仿佛冬日的寒风已将一切繁华与喧嚣抹去,只剩下一阵阵低回的呜咽。
李元狐走进府内,那些曾经繁花似锦、争奇斗艳的花木,如今也只剩下了枯枝败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李元狐的目光在四周搜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那一年,南越之地,也是这样的冬日。
夙鸢与他共谋天下大局。
然时过境迁,夙府已是一片空寂,往昔繁华,尽成过眼云烟。
彼时,李元狐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夙府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转身,目光所及之处,竟是夙鸢。
她一如初见般身着一袭浅绿色裙装,清新脱俗,恰似春日里初生的新柳,裙摆随风摇曳,如碧波荡漾,为这寂寥的冬日增添了一抹生机。
李元狐的眼眸中未见丝毫惊讶之色,反而涌动着一抹淡淡的释然与温暖:“你来了。”
“你何时察觉的?”夙鸢轻声问道。
李元狐道:“当时李寒笙身为东宫太子,地位尊崇,本就无需借助科举之名来收买人心。所以科举一案,显然有人蓄意嫁祸于他,而整个朝堂之上,也就只有我有这个动机,而能令我成为众矢之的的,除了我自身,又能有谁?”
他目光流转,望向夙鸢,继续说道:“后来,师父帮我查到你父亲命丧太子之手后,我一切便豁然开朗。也难怪,整个瑞安城会在一夜之间舆论鼎沸,所有不利的言论如潮水般涌向李寒笙。”
夙鸢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抱歉,将你逼至如此境地。”
李元狐闻言,轻轻一笑,目光转而望向天边:“我是这既得利益者,又如何能轻易收下你的歉意呢?”
夙鸢随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向那遥远的天际:“经此一事,在大邓皇子之中,你已无人能及。”
李元狐转眸,深深地看着夙鸢,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阿鸢。你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选择了我?”
“因为是你啊。”
夙鸢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春日暖阳,扫去了冬日的萧瑟。
李元狐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冬日里的阳光洒满全身。
夙鸢望着他,眼神渐渐沉凝:“以后,还想和我继续合作下去吗?”
李元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与你并肩,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
大邓承元十七年。
元月初一,天象祥和,紫气东来。
承元帝颁布诏书,将皇位传于翊王李元狐。
一时之间,万民欢庆。
同年,首富夙家将全部家财捐献于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