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我知道。我八年,你也八年。当年中国跟日本打仗也是八年。
她说:希望八年就到头吧。可是,她每天只能看着对岸热热闹闹的。
她说她们那里,也就是河的此岸。大家都说他们是在四区,或者第四研究所。河对岸也属于四区。但在河东的人一般是去不了河西也就是河对岸的那个港口区的。
她说,她的区长跟她许诺过说会让她到对岸去工作。可是由于她不愿意跟区长走得太近,所以八年了也没有去过那里。
他明白她说的“走得太近”的意思。意思就是她是一个守身如玉尊重自己的身体和品质的女孩子。
她说,她不是搞科研的,所以她做过很多工作,都是后勤方面的,当过酒吧服务生,当过保洁,最近两年来做得更多的事情就是送货取货。不过好在她是女的,不会把太重的搬运的事情交给她做,或者她做的时候不时会有男生跟她搭档。
阿尔贝特的不期而至打断了他们的卿卿我我。其实不能说是卿卿我我啦。只能说是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要说。
由于阿尔贝特的到来,他们只来得及各说一句拜拜。
阿尔贝特在他的经典大胡子后面露出表示笑容的嘴巴。他说:有遭遇啦?
波历说:随便聊聊。
阿尔贝特说:看了新送来的材料了吗?
波历说:还没有。
阿尔贝特说:这是你们今后工作的重点。应该不需要我说吧。你和苏珊教授看一下就明白了。抓紧时间,上面催得紧着呢。
然后阿尔贝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波历瞎扯。比如问他苏珊的个人生活有什么进展。波历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不仅一定知道苏珊现在每天在酒吧街“厮混”(请原谅作者的用词,这其实是用他们那些人心里的用词来说的),而且一定知道那里经常有他波历的参与。可是波历不愿意去限制他的已知空间和想像空间,只是说,别人的私事应该去问别人。阿尔贝特又问波历的个人生活问题。波历同样清楚,阿尔贝特当然知道他跟娜拉、若雪、云吴这几位的关系,他甚至应该知道这些人的来源,包括他们的民族出处。可是波历也是用空话来回答他。具体波历说的是些什么样的空话,并不想在这里记录下来。
既然阿尔贝特要跟波历聊一些波历不想跟他聊的话题,波历当然也会聊阿尔贝特不愿意聊的话题。波历的问题自然要涉及几个月前一去不复返的对面两个实验室的同事们。
阿尔贝特也会外交词令。他说他只是一个区的负责人,出了这个区的人他就没有权利去打听了。
波历说:你至少能告诉我他们是否还活着吗?
阿尔贝特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相信他们还活着。而且我希望他们活得好,很好,长命百岁。
波历说:那么克里斯呢?还有冬妮亚?
阿尔贝特说:他们不在了。
然后他察觉自己好像说得不太好。补充说:我的意思是,他们离开了二区。
其实波历这些问题不是第一次问他,他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回答波历。显然,他每次的回答还是有些出入的。但波历已经无心追究了。
再然后,他拍拍波历的肩膀,说:做好工作。这是最重要的。做好工作了,什么都有可能。
波历说:什么可能?离开这里?
他说:别人我不敢说,但是你不是我们这里留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