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他,秦哲听到他嘴里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下了车。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下了车的那个家伙突然怪叫一声。这时坐在另一边的那个沉不住气了,拍了拍秦哲的肩膀说:“你要是敢跑,我弄死你。”然后也下了车。秦哲偷偷把眼睛睁开。他看到,在车外大约二十米的地方站着那个追他的怪人。先下车的小个子劫匪把刀子捅进了他的腹部,另一个正察颜观色地向他们走去。
怪人扳开对方握刀的手,拨出插在腹部上的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他的动作迅猛异常,像一只狼。两个劫匪都傻了。
三个人都仿佛被点了穴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
四周黑茫茫一片,诡异得很。
怪人哼都没哼一声,没流一滴血。两个歹徒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么东西,小腿肚子开始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刀刃洁净如新,没有一丝血迹。那个走到一半的高个歹匪发现了古怪,他突然转身往回跑,可是腿部肌肉明显已经不听使唤,跑得十分吃力。
秦哲想跑,可现在来看,车内比外面要安全的多。
怪人押着小个子往回走,钻进车内。车里的空气开始凝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怪人半蹲半坐,看得三个男人心惊魂悸。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大个子劫匪面前。大个子与同伴相互看了看,顿悟,忙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座位上。他们以为遇到同道高人了。
他又指指秦哲。小个子很聪明,乖巧地挑出几件如数塞进秦哲的口袋。
他用刀尖碰了碰大个子的手,那只手上戴着秦哲的结婚戒指。大个子恍然大悟,连忙摘下来递给秦哲。两个可怜的劫匪可怜巴巴地看着风衣人,又看看秦哲。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又扬起头,左手成掌绕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割喉动作。
两个劫匪心胆俱裂,发出一声疹人的惨呼,不要命地打开车门就往蹿。
秦哲此时把心一横,一脚踹在他的前胸。怪人躲闪不及,向后仰去。秦哲趁机跳出车外,开始疾奔。他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甩出体外,一路狂飙,跑到几乎要死去。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家二十四小营业的药店,他走进去像个流浪汉似的在里面蜷缩着身子一直呆到天亮。
早晨,秦哲在教室门口碰巧遇见韩波。韩波发现他脸色泛青,双目通红,还以为他又彻夜末眠。秦哲无心上课,坐在课桌前发呆,一直到天黑。他不敢回家,心倦神疲,筋疲力尽,快要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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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韩波打了电话,约在老地方见一面。很晚,韩波才匆匆赶到。秦哲形神枯槁,喝着啤酒,把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韩波像听童话似的,眼睛都没眨一下。韩波问:“你觉得对方可能是谁?”秦哲说:“我不知道,不过,”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又说,“我说了你别害怕,有可能是方名名……”
韩波刚喝进去的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秦哲,说:“怎么可能,你别吓我,方名名不是已经……”秦哲说:“我想不出还会有谁。”
韩波终于认识到了这件事的恐怖之处,他缩了缩身子,不再说话。
他们走出酒吧的时候都差不多醉了。两个人告别后,韩波坐了一辆出租车回家,留下醉熏熏的秦哲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深夜的街道上。
秦哲仗着酒意,一步步往家走。深夜里的城市毫无生息,仿佛死了一般。
他迈着醉步踏在水泥路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双腿由于酒精的麻醉而变得迟缓呆滞。
但是他的感觉却依然敏锐。渐渐地,他发觉自己身后有人。那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像一只猫。
他突然拥有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领着身后的那个人走了一条街,又穿过两个胡同,停住了。
秦哲转过身。在不足十步的地方,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怪人。他们谁都不说话。
死也要死个明白!他大步走过去,一步步走到风衣人面前,揭掉帽子,拿下眼镜,摘下口罩。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秦哲揉揉眼睛,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打着火,把脸凑上去。这次终于看清了。
是一个草人,用稻草扎成的与真人差不多大小的假人。
所有的酒精在这一瞬间全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汽油。他发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又开始了一个男人惊魂破胆般的亡命奔跑。草人跟在他的身后。他似乎并不急于杀死秦哲,像狡猾的猫耍一只死到临头的耗子。
秦哲跑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极为困难,喉咙像是着了火,体内似乎涌动着炽热的炭浆,翻腾不息。他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停下就会立刻爆炸。
可那个草人像影子一般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秦哲以为自己要跑到死为止。很快,他前面出现了一条河,左边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墙,右边是比墙更高的铁丝网。秦哲几乎是本能地跳到了水里。当冰冷的河水浸到脖子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会游泳。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寂静。水中的世界比空气中的更加黑暗,头顶几个模糊不清动荡不安的光点在他的头顶晃动,那是天上的星星。他在水中胡乱地挥动着四肢想浮上水面保持呼吸,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丝毫不能阻止自己往下沉。他喝的水越来越多,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最终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秦哲缓缓睁开眼睛,他怀疑昨天晚上又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他看到自己身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身上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才明白那些并不是一场梦,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活着的秦哲仍要照常上课。他总不能打电话跟老师说,自己昨天被一个草人追着跑了半个城,所以太累了,需要请假一天。
在教室里忐忑不安地消磨完一天的时间,晚上,秦哲又把韩波约了出来,他只有这么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他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韩波,此时的秦哲像一个被黑社会杀手盯上的可怜虫。
韩波看着秦哲,面色凝重。
“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害怕。”
秦哲眨眨眼睛,点点头。
“也有一个草人缠着我。”
“它什么样子?”
“描了眉毛,嘴是用口红抹出来的,很吓人。”
秦哲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接通后,秦哲说:“刘队长你好,我是秦哲。能不能告诉我当时方名名死在什么地方?”
秦哲挂上电话,脸色愈加地没有血色。他说:“当时方名名就死在一片稻田里。”
晚上,秦哲不敢回家,找了家酒店开了间房,吃了些东西,就上床睡觉了。他在睡梦里见到了方名名,方名名躺在他身边,用白白的小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太阳出来,天又亮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竟然躺着那个草人。它身上什么都没穿,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脸上是口红画出来的嘴唇,用眉笔描出来的眉毛和眼睛,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
他和它是脸贴着脸睡了一夜。
秦哲惊骇到了极点,他的心脏瞬间像发了疯似的跳动。他屏住气息,悄悄下了床,拿起衣物,跑出房间。马路上拥挤不堪,各色人等行色匆匆。
秦哲神色慌张地走进人群中。他想用手机打电话给韩波,可手机因电量耗尽已经关机了。路边有一个公共电话亭,他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投了进去,拨通了韩波的电话。电话通了,响了许多声可一直没人接听。最后,一个女人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