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以輂车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事觉,治之,使使召淮南王。
——《史记·淮南衡山列传》
汉文帝刘恒即位以来,面临的最大威胁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即内部擅权的开国功侯和外部实力强大且蠢蠢欲动的诸侯王。在解决这两大集团的威胁时,鉴于内外威胁不同,刘恒选择了稳住外部、解决内部。
历经数年时间,随着陈平、灌婴等功勋老臣的去世和周勃的屡遭打压,再加上彻侯已经各归封地,功勋集团的威胁大为削弱,刘恒对于朝政的掌控已经极为牢固。
然而,还不等汉文帝喘一口气,便又迎来了匈奴的入侵和济北王刘兴居的反叛。尤其是刘兴居的反叛,让汉文帝意识到,削弱地方诸侯王权力已经势在必行,毕竟想要全力对付匈奴,就必须确保国家的稳定。只不过,由于丞相灌婴的去世引发的朝廷人事变动,以及彻侯集团的短暂反扑,才让汉文帝不得不将诸侯王的问题向后推迟。
时间一晃,来到汉文帝六年(前174年),在朝局重新稳定下来后,汉文帝终于决定动手了,凝视着地图的一块区域,汉文帝沉声说道,“是时候让这颗棋子发挥作用了”。顺着刘恒的目光看过去,他所凝视的正是淮南王刘长的封地。
淮南王刘长在吕后执政时期,作为吕后养子的他便已经开始目无法纪,养成了骄横不逊的性子,吕氏覆灭、文帝即位之后,由于处境过于尴尬,刘长这才有所收敛。然而,由于汉文帝出于政治目的对诸侯王的容忍和拉拢,尤其是在击杀审食其事件中文帝刘恒放任的态度,让淮南王刘长再度骄纵起来,自京城返回封地后,愈加放肆、无法无天。
刘长的日益骄纵,引起了大量朝臣的不满,纷纷上书弹劾,然而汉文帝却选择了置之不理,袁盎于是劝谏文帝说,“诸侯王太过骄横霸道,迟早要生出祸乱,或可适当削减他们的封地。”汉文帝仍然不予理会,汉文帝的有意放纵,使得淮南王刘长更加肆无忌惮。
汉朝规定,诸侯王虽然有在封国内自行册封官员的权力,但包括丞相在内的两千石以上官员却必须由朝廷任命,然而刘长为了摆脱束缚,不仅在自己封国内废除了汉朝的律法,以残酷手段惩处臣民,而且驱逐了封国内朝廷设置的官员,上书要求自己任命包括丞相在内的所有官员。朝臣们弹劾于他,他直接撂挑子,表示自己不做诸侯王了,要去真定给母亲守陵。
到了后来,刘长更是在出行时擅用皇帝的仪仗警卫规格,甚至还使用了皇帝专用的文书称谓,僭越使用天子礼仪,就连在上书皇帝刘恒,也多有桀骜不驯之言。这在古代皇权社会,已经与谋反无异。
对于刘长的胡作非为,大臣们早已忍无可忍,然而刘恒却始终无动于衷,甚至在朝臣们已经表示强烈愤慨的情况下,汉文帝仍表示自己不愿亲自下诏责备弟弟,为了平复朝臣的愤懑,刘恒也只是让时任将军的舅舅薄昭写信给刘长,加以规劝。
薄昭作为国舅,乃是汉文帝极为信任的外戚大臣,他自然明白汉文帝的意思,因此在信中写道,“皇帝刚刚即位时,便将淮南境内的侯邑改封到了别处,使得大王多获得了三个县的封地。大王以前从未见过皇帝,第一次入京朝见,还没有叙完兄弟之情,就杀了彻侯,皇帝没有追究便予以了赦免。大王驱逐了朝廷设置的官吏,请求自己册立丞相等官员,此举虽然违背法令,但皇帝还是同意了。大王本应该遵从法令、忠于职守,以报答皇帝对您的厚爱,然而您现在却口出狂言、为所欲为,以致全天下人都对您满怀怨言,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大王封地千里、统治万民,这本是高帝对您的恩德。高帝风餐露宿、风雨无阻,冒着雨箭飞石、野战攻城,身受重伤才为子孙后代开创了千秋大业,这是多么艰难危险啊。大王您不考虑祖先的创业艰难,时常反省警惕、修身正行,回报先辈的大恩大德,反而想要放弃封国当平民百姓。
况且,贪图出让国土的美名,废弃了先帝的大业,这是不孝。父辈打下江山,子辈不能坚守,这是不贤。不去守长陵,而要去真定,把母亲放在父亲之前,这是不义。多次违抗皇上的命令,这是不顺。为名节守母坟以示高于兄长一筹,这是无礼。臣子有罪,重则问斩,轻则肉刑,这是不仁。把当百姓看得很重,而视王侯之位低下,这是不智。不努力学习钻研大道,而凭感情冲动恣意妄为,这是不祥。以上八点,都是危亡之路,大王您却都犯了。抛弃国王之位,展露专诸、孟贲的匹夫之勇,常常出入于危亡之路,依我看来,高祖皇帝的香火就在你这里继承不下去了,请大王想清楚。